“大过年的,咋了?”叶老太太示意叶老大出去看看。
结果还不等叶老大走出去,王二娘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好好管管你家几个小兔崽子吧,大过年的,这么小就敢害人,以后可是要蹲大狱的!”
“呸,我家孩子都好好的,你才蹲大狱呢!”
虽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但是叶三嫂还是冲出去,护短地先骂了回去。
王二娘子被两个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老叶家门前,刚想进院,就听到“呜汪——汪汪汪——”的叫声。
啸夜如今虽然尚未成年,但是已经长得跟村里人家的土狗差不多大小了。因为老叶家舍得喂,所以啸夜长得膘肥体壮,一身的毛顺滑得跟缎子似的。
它堵在门口冲着门外的人大叫,吓得几个人谁也不敢进门。
叶老大站在门内,沉着脸问“我家孩子都好好地在家待着,这会儿正吃饺子呢,你想要诬赖别人也不能张口就来吧?”
王二娘子根本不信叶老大的话,气得跳脚道“我刚刚明明看见你家那几个小兔崽子了,是他们故意把我引到坑里去的,不然我能摔得这么惨么?
“你他妈一口一个小兔崽子叫谁呢!”叶老大气得抄起立在一旁的门闩,恨不得上去打王二娘子一顿。
啸夜见状叫得更凶了,甚至伏低身子,冲外面的人露出了牙齿。
王二娘子吓得踉跄地后退两步。
此时村里各家都还没睡,大家都在吃饺子,左邻右舍听到声音全都出来看出了什么事。
一看到是王二娘子和老叶家吵起来了,顿时又都缩了回去。
叶庆刚转身回屋,他媳妇便问“外头怎么了?”
“王二娘子闹上老叶家们也不知道咋回事。”叶庆刚重新回到炕上,继续吃着饺子道,“若是别人,好歹也得帮着劝和几句,大过年的。
“但是这两家的事儿……算了,还是别搀和了。”
叶庆刚媳妇十分认可地点头道“谁说不是呢!王二娘子最近到处在村里说隔壁的坏话,咱们可不搀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别到时候本来没有咱们啥事儿,还沾一身骚。”
此时王二娘子还是不肯走,非说叶家几个孩子在路上挖陷阱害他。
这下不光是叶老大,连扶着她的两个人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别说是几个孩子了,就算是几个大人,也挖不出能把一个成年人掉进去的陷阱啊!
其中一个扶着王二娘子的人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松开扶着王二娘子的手道“你……早知道你是来诬陷人的,我、我才不救你出来呢!”
说罢,竟丢下王二娘子就走了。
另外一边扶着王二娘子的是她自个儿的亲闺女,此时一脸尴尬,却又不能丢下亲娘离开,只能深深地低下头,好像自己脚尖儿开出花了一样看个没完。
王二娘子此时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急忙改口道“那就是他们发现那边有个洞,专门引我过去的!”
叶老大此时已经不耐烦了,皱眉道“你若是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咱们该怎么样是什么样,你若是没有证据就请回吧,马上就要跨年了,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闲扯!”
此时正房东屋里,几个孩子都顾不得吃饺子,全都趴在窗户边往外看,听着叶老大跟王二娘子的对话。
晴天听到叶老大这么说,赶紧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冲着外面大喊“爹,马上就到时辰了!”
叶老大闻言,伸手拽回一直跃跃欲试想扑上去的啸夜,“嘭”地一声关上了院门,把王二娘子关在外面了。
回到屋里之后,晴天盯着怀表的指针,全家人都盯着晴天,直到她大喊一声“新年啦!”
老叶家所有人齐齐举杯,互相跟身边的人说着过年好。
叶老四将早就在院子里挂好的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惹得啸夜也跟着叫个不停。
晴天伸手安抚地摸摸啸夜的脑袋。
“小夜不怕,过年都是要放炮的。”
啸夜闻言,居然还真不叫了,乖乖地趴在了晴天脚边。
“啸夜这狗通人性咧!”叶大嫂在后面看着,小声跟叶老大说,“你看平时我天天喂它,但是它就认准跟着晴天。”
“这样挺好。”叶老大道,“看啸夜如今这体型,成年了肯定小不了。
“有它跟着,咱们就不用担心晴天在村里受人欺负了。”
“可不是么!”叶大嫂心有余悸地说,“那个王二娘子可真是,咱家也没得罪过她,她不但在背后说咱家的坏话,大过年的还上门来冤枉咱家孩子,你说说这人咋这么坏呢!”
叶老大闻言却没有顺着媳妇的话往下说,他咳了两声道“倒也不算完全冤枉他们。”
“啥意思?”叶大嫂闻言一愣,“孩子们不是一直在西屋么,他们出去的话咱们不可能不知道啊!”
“我刚才看了一眼,后窗户上的鞋印都没擦,后院子也有他们的脚印……”叶老大无奈道,“这几个臭小子,比我当年差远了。
“想当年我们哥四个偷着跑出去玩,回来还知道把这些痕迹都打扫干净呢!
“放心,我刚才已经叫他们去弄干净了,不会被人发现的。”
“你这人,能不能教孩子学点儿好啊!”叶大嫂闻言拧了他一把,然后又纳闷地问,“就算他们出去了,也挖不动那么大一个坑让王二娘子摔进去吧?”
“所以我说不完全算冤枉他们,因为那个坑就不是他们挖的。”
“那是谁干的?”叶大嫂说完又道,“不过就王二娘子那个人品,得罪了别人也正常的很!”
“我问过昌瑞了,那坑是向磊带着小伙伴夏天的时候挖的,至于他们当时想干啥,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坑挖完被他们盖上了木板和土,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被人发觉过。
“今天晚上向磊带人去把坑上的那一层土给刨开,又用树枝和积雪在上面做了伪装,就是想给王二娘子一个教训。
“正好咱家那几个小崽子也翻窗户出去想要干坏事。
“这下子两边一拍即合,便由咱家几个孩子把王二娘子引去了那边。
“看到王二娘子一脚踩空掉下去了,这帮孩子就一哄而散,各自回家了。
“咱家孩子最多,王二娘子记得清楚,自然就找上门来了。”
“那咋办啊,她该不会再来吧?”叶大嫂有点担心地说。
“怕什么,她今晚来都没有证据,之后更是口说无凭。
“再说了,咱家孩子也没干啥啊,碰都没碰到她。
“大年三十儿,各家孩子都在村里到处乱跑到处玩,她看见咱家孩子不也很正常么!”
“那就好!”叶大嫂安心之后又有些生气道,“咱们还没找她算账,她还有脸找上门来。”
“大年初一,得高高兴兴的,快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了。”叶老大说罢又转移叶大嫂的注意力道,“你看晴天都困得坐不住了,你赶紧哄她睡一会儿吧!”
虽说除夕夜有守夜的习俗,但是各家只要有人守着就行,老人和孩子可扛不住,能熬到半个吃饺子都已经很不错了。
不光是晴天,几个孩子之前又是出去放炮又是溜出去报复王二娘子,早都累得不轻了,靠着过年的兴奋劲儿硬撑着到了半夜,吃过饺子便立刻一个个困得东倒西歪。
各自把孩子抱回去安顿他们睡下之后,兄弟四个人又凑在一起,待在西屋守夜。
按照习俗,这一晚上的灯烛是不能灭的。
所以虽然老人孩子都睡了,但是各个房间的灯烛却都还燃着。
几个人时不时回屋看一眼,一来是防止灯烛熄灭,及时添加;二来也是怕万一失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兄弟四个先聊了会儿天,然后无聊便开始摸牌。
眼瞅到了后半夜最困的时候,大家都有些魂游天外,打牌都打得乱七八糟。
叶老大丢下手里的牌道;“太困了,我出去清醒清醒。”
叶老四也丢下手里的牌,揉揉眼睛看向窗外,皱眉道“外头怎么感觉红彤彤的?什么时辰了?天亮了么?”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叶老二起身跟在叶老大身后往外走,一头撞在了叶老大的后背上。
叶老二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大哥,你杵在门口干什么,撞死我了。”
叶老大却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
叶老二抬头一看,瞬间吓得腿都软了。
村里不知道谁家起火了,此时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寒风打着转儿,将火星子吹得满天都是。
显然早已经有人发现了火情,村里已经有人敲着锣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各家小心自家房子和柴火垛,有空的过来帮忙灭火!”
这喊声瞬间惊醒了呆愣在院子里的叶家兄弟。
如今大家住的大多都是土坯房,房顶盖的稻草,仓房里和院子里都堆满了为过冬存的木柴,可真是一点儿火星就可能酿成大祸。
好在此时各家屋顶几乎都有薄薄的积雪,所以还不至于一点就着。
叶老大当机立断地吩咐道“先各自回屋把媳妇叫起来,让她们看着点儿家里别着火,咱们赶紧拿东西过去帮忙。
“老四,你就别去了,在家里照看点儿,房前屋后都勤看着点儿,可不敢大意。”
“大哥,放心吧,我就在院子里盯着。”
此时叶老太太也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披着棉袄出来叮嘱几个儿子一定要注意安全。
当兄弟三个拎着水桶赶到失火地点的时候全都愣了,起火的竟然是王二娘子家。
看目前的情况,最先着火的应该是放柴火和杂物的仓房,此时已经烧得只剩一地黑灰了。
王二娘子家里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谁都没发现仓房着火,于是火势便蔓延到了他家的厢房,如今已经烧到正房了。
房顶都已经烧没了,屋里火光冲天,王二娘子伏在雪里,拍着地嚎啕大哭。
俗话说得好,破家值万贯。
家里日常用的东西,看着都不值钱,可一旦没了想再置办,可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更不要说这房子估计也留不下什么。
这十冬腊月的,没有地方住也是够要人命了。
也难怪王二娘子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村长王广平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正是他安排人去村里敲锣通知的。
这大过年的,火势可千万要控制住,不能继续蔓延开来了。
王广平看到叶家三兄弟来了,赶紧招呼道“快来帮忙,这边有水。”
村里来帮忙的人分工合作,有人从隔壁人家打水过来,有人则负责灭火。
叶家三兄弟都是身强力壮的人,上前就开始加入最累的灭火工作之中。
谁知王二娘子看到叶家人,却疯了般跳起来大喊“都怪你家,你家来了之后,就坏了我们榕溪村的风水。
“你家如今日子倒是越过越红火了,你们吸的都是村里其他人家的运势!
“你们还没回来就把叔叔一家都克死了,如今回来便开始吸我们的血了是不是?
“我不就是昨晚去你家想要讨个公道么,结果家里这就着火了!”
王二娘子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叶家三兄弟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我错了,我不该去找你家的麻烦,求求你们放过我家吧——
“我家都烧成这样,真是没有活路了——
“求你们行行好,高抬贵手吧——”
王广平听了这话气得跺脚道“你是不是受刺激糊涂了,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其他来救火的人听了这话却都忍不住心下思量。
之前王二娘子在村里到处说这些话,其实大部分人都没往心里去。
毕竟一个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王二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头都清楚。
大部分人只是不想卷进去受牵连罢了。
但是如今看到王二娘子家几乎被烧成平地,大家心里难免开始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