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达的土地总是被冰冷的夜晚冻的硬梆梆的。每天清晨,破冰车行驶在路面上,把被溶解的灰色泥泞推到道路的拐角去。

    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雾蒙蒙的天气,红发的小男孩从街角冲出来,越过破冰车,红肿的手里抓着一块沾上了一些黏液的肉饼。

    他的身后是几条恶犬,它们紧随其后,一边追逐一边狂吠着发出呼呼的声音。

    一路狂奔到了一堵围墙,红发男孩一跃而上,单脚熟练的蹬在了墙面上某个突起的地方。他骑在墙脊上,看了会儿墙下想要冲上来的咬人的恶犬,才从围墙的另一面翻了下去。

    回到家门口,男孩抓起台阶上的雪擦洗肉饼。大概把肮脏的部分擦掉了一些,又用一个杯子接了一捧雪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的温度比室外高不了多少,没有电,也没有暖气。红发男孩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肉饼,把装着雪的杯子捂进了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杯子化出了些透明的雪水,男孩才对着杯口一饮而尽。

    他呆呆的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英姿煞爽的一对夫妇抱着红发男孩,男女都穿着军服。红发女人的鼻子很高,眼神锐利,光看照片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性格坚毅的母亲。

    此刻,这个母亲正被身后的魁梧男子抱在怀里,男子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眼中满溢着柔情。

    好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红发男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恍惚间仿佛听到了母亲呼唤自己的声音。

    “邦邦邦!”一串砸门声从屋外传来,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人么?还有人在么?”

    红发男孩茫然的站起身来,走向门口。自从父母战死的卟告信发来后,他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他打开大门向外张望,敲门的Alpha女人已经走下了台阶,正谄媚的对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军官,特别是为首的那个人说:“我就说啊,长官。这些烈士的遗孤们已经都被他们的亲戚朋友们接走了……”话音未落,看见开门的小男孩,女人的面部表情不自然的抽动起来。

    “哎呀,原来你在家啊。怎么不快点过来开门,耳朵聋了么?”女人压着嗓门怒气冲冲的对着小男孩说。

    “滚开。”为首的军官表情压抑,他冲着女人呵道,身体里强大的信息素爆炸似的疯狂涌出。牙尖嘴利的女人就无法承受这威压的力量,尿着裤子发着抖瘫坐在了一旁。

    高大的男人走到小男孩面前,他的面容俊美,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戾气。

    “没事了,孩子。”脱下羊皮手套,温暖的大手握住了被冻的通红的小手:“让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他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除了一张全家福外什么也没带走。这里的大房子烧着暖气,暖烘烘的。餐厅里有人在发放食物,许多不同年龄的孩子正在排着队领取。

    “你的名字?”一个表情严肃的男人问道,他的身上也穿着军服。

    “埃德加马丁。”

    男人拿着笔在一张表格上画了一下:“马丁中校的孩子,好了,你可以领取衣服过去了。”

    红发男孩抱着一套崭新的衣物,排在了领取食物的队伍后方。从今以后,他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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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发少年一个回旋踢,对面的Alpha少年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埃德加,胜。”教官宣布,几个Beta簇拥着红发少年欢呼起来。

    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高大英俊的男子穿着有五星肩章的军服走了进来。这是红发少年第二次见到他,男子已蓄起了短须,他的神色和上一次比起来更加成熟而充满了神采。

    “元帅。”教官上前一步,向面前的长官行了一个军礼。

    “不必拘束。”男人挥了挥手道:“我只是在起复之前来看看这些孩子,以后回了军部,恐怕就没有机会过来了。”

    “元帅!您要走了么?”红发少年上前一步,大胆的行了一个军礼询问道。

    男人仔细的打量了壮实的红发少年一眼,“原来你是一个Beta。”男人笑了,“作为Beta,却击败了Alpha。你很努力,比普通的Alpha更强大。好好加油,希望以后在我的曙光舰队中能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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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发青年在机甲中吃力的挥出了拳头,光剑斩下,机甲的左臂连着肩部也被斩掉了。

    对面的光剑举起,红发青年颤抖的右手按在了光炮的发射钮上。

    光剑带着灼烧的温度穿透机甲外壳,刺目的白光中,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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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你还好吗?”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男子拿着治疗仪器摇晃的身影出现在亚伦面前。赤身裸体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几个医护人员忙碌的围着亚伦处理着他身体上的外伤。

    “埃德加……”亚伦沙哑着嗓子说道:“主驾驶舱里我的朋友……他怎么样了?”

    医生拿着治疗仪的手一滞,“很抱歉,我的孩子。那个年轻人已经英勇牺牲了,光剑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应该是当场死亡,我们也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亚伦的拳头紧攥着床单,双目赤红,青筋在脖子上爆起。“在驾驶舱里,他还和我说过话,他问我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怎么可能是当场死亡?你们这些庸医!他还活着!”

    “快给他注射些镇定剂!”中年医生摇着头指挥着几个护士道,“可怜的孩子,一定是朋友的死亡给他的刺激太大,他的神志已经出现错乱了。”

    亚伦被几个高大的男护士用力按住,一管透明的针剂缓缓的推入到血管之中。

    “那个红发的Beta整个心脏和肺部都被光剑给捅烂了,怎么可能还能和他对话,还说我们是庸医。”一旁负责记录的小护士插嘴道。

    “够了,他只是太伤心了。”中年医生瞪了小护士一眼,对方才识相的闭上了嘴巴。他看了看逐渐安静下来的亚伦,又检查了其他的几个地方,才带着医疗团队又去了别的病房。

    埃德加死了……被注射了大量镇定剂的亚伦麻木的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一切都是白色,好像自己刚才在梦里看的雪景一样。

    红发的男孩一步步成长为男人,自己看到了埃德加的记忆。在机甲中,是埃德加唤醒自己,陪他讲了许多的话,直到外面的医护人员发现了自己。

    怎么可能是当场死亡?亚伦混乱的想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埃德加的每一句话,耳机中传来的电磁噪音,都如此真实的存在于亚伦的记忆里。

    在镇定剂的药力下,亚伦终于垂下眼皮,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昨天为他注射镇定剂的小护士来到房间,拿着一套治疗仪。她对准伤口打开治疗仪,神色谨慎的打量着亚伦,身体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然昨天亚伦颠三倒四的言论让小护士觉得他的神经可能有些问题。

    “你好。”亚伦想试着挤出一个微笑,却在脸上变成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想问你一个人。”

    小护士立刻紧张的后退一步,“如果是昨天你说的那个Beta的话?他确实是已经当场死亡了。”

    “不。”亚伦摇摇头,“我问的不是他,是另一个Alpha。和我一样是军校的学生,他叫科林。”

    小护士这才松了口气,上前一步继续为亚伦做着伤口护理。“那个Alpha已经被家族的人给接走了,他伤的很重,但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们说他家在中心区有更好的治疗仪器。”

    “那就好。”亚伦对科林放下心来,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就肯定没事。以克里斯家里的权势和财力,科林回家只能受到更好的治疗。

    虽然科林没事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可是埃德加……亚伦面无表情的躺在了床头,反复的回想着光剑挥下之前的情景。如果自己能坚持住,如果自己能更快一点,如果自己的体能也是2S等级,如果埃德加找的搭档不是自己……

    一个如果之后,所有的假设都如决堤的洪水般接踵而来。然而无论做多少假设,自己最好的同学、搭档、战友,却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亚伦和其他重伤的参赛选手们被勒令在多琳的医院里修养,伤势大好之前,都不准回到学校。

    父亲卡尔医生从新闻上也知道了多琳的竞技场遇袭的事情。他焦急的发来视讯,就看到病床上的亚伦骨瘦如材的样子。

    “我早就说过不让你来参加什么机甲比赛了!”卡尔的语气很愤怒,说出的话却是温柔的声音。在视频里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亚伦知道他一定是在忍耐。虽然想要飞过来揍自己一顿,但是又害怕会对受伤的自己过于严厉。

    “对不起,父亲。让你担心了。”亚伦对卡尔真诚的道歉。

    “臭小子,知道就好。”卡尔的眼睛里浮出泪花,“以后除了在学校里上课,不准再参加任何机甲比赛了。”

    “是的父亲。”亚伦默然的低下了头,忍住了鼻腔的酸胀。埃德加已经不在了,自己的搭档没有了,又有谁能够同样的信任自己,把机甲完全的交给自己,和他并肩而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