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等等！”中年妇女冲上来，抓住了朱红。
脸上立即挂了热络朴实的笑：
“既然都是自已人，更得喝了茶再走，小红这闺女，人好，一路上没少帮我的忙，来来来，我去沏壶新茶，你们都喝口热茶，大兄弟，你也来坐！咱们农村也没啥好东西招待客人，一口热茶还是有的！大海，快把钱还给大兄弟，你快招呼他们坐，我去泡茶。”
她一口夹着乡音的普通话，说得大大方方，自然得体。颧骨上两团高原红，反倒让她显得更朴实。
朱红到此刻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嘴里客气着：
“不了不了！吴阿姨，咱们就别客气了，我跟这两位老师这就去学校报到，省了麻烦大海哥送我。”
那个叫大海的男人则握着镰刀，脸上挤出一丝僵笑：
“先坐吧，来都来了，喝口热茶。”
说着，把五百块钱又塞回林秣手里，他自己则走到大门口，冲门外叫了两声“大黄！大黄！”，又嘟哝了一声：
“这该死的狗，天天跑得不着家！”
然后，他顺手关上了门，“咔嚓”一声，把红色铁门从里面闩上了。
凌玖玖的心也随着那声“咔嚓”猛的抽动了一下。
这动作再明显不过了，假意去叫狗，观察门外有没有他们的同党，然后关门落锁，一个也别想跑。
凌玖玖看看四周的院墙，一般农村的院墙不会太高，但这家的墙很高，院墙顶上埋着碎玻璃，还拉了一圈带刺的铁丝。
她看看林秣，林秣正淡定的低头玩手机。
她也拿出手机，准备给林秣发个信息，提醒他别喝水。结果一打开手机，就看到林秣的微信：
“别喝水，有问题。”
她：“知道。他们是人贩子。”
林秣：“别怕，有我。”
锁上屏幕，她又打量着院子里。
朱红则紧张而又兴奋的问：
“老师，你贵姓？”
“姓凌。”
“凌老师，咱们学校一共几个老师，多少学生？”
“呃，两个老师，六十多个学生，就等着你呢。”
她胡说了个数字。其实也不是胡说，上一世她支教的学校差不多就这情况。
“那这位老师……也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吗？”朱红瞟了一眼林秣，脸颊绯红。
一旁那个叫大海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怎么看着你们不像我们这边老师呢，不会是诓人的吧。”
林秣抬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大哥猜对了，我不是老师，我是教育局的干部。我也不是本地人，前年分配过来的。大哥你的普通话说得蛮好呀。”
男人干笑了两声，没说话。
说话间，中年女人已经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出来，托盘斑驳掉漆，托盘里放着几个纸杯，冒着热气。
她把托盘放在正中的小桌上，笑着说：
“喝热茶，都是新杯子，菊花是我们本地产的野山菊，我放了冰糖，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
凌玖玖抬眼看那些纸杯，一共四杯，每个纸杯里都飘着几团黄菊。
林秣率先端了一杯，吹着热气。
透过热气，林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假意看时间，看完又把手机放下。
这是提示她看手机。
林秣则扭头，笑着跟中年女人攀谈起来：
“大娘，你是怎么跟我们小朱老师碰上的？”
大约是他脸长得好看，那中年女人说话竟也温柔起来：
“说来话长，今天要不是小朱，我就回不来了，你们可得好好表扬她，我今天上午在车站……”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凌玖玖一边笑着倾听，一边拿起手机。
林秣又发了两条信息。
“已报警，教育局也有人来。”
“拖住，别喝水。”
凌玖玖的心定了不少。
虽然也有疑问，林秣怎么报的警？也没听他打电话。教育局为什么会来人？
但现在也不是解开疑问的时候。
她从思绪中抬起头，只见林秣端着一杯茶，欠身递到中年妇女面前：
“吴大姐，您先喝，你这一路没少照顾我们小朱老师。我敬你。”
大娘已经变成了大姐，真有你的。
中年妇女连忙摆手：
“你们喝你们喝，这是你们的，我的是这杯……”
说着，她拿起离她最近的一杯。
“这杯是我的，我刚才喝过一口了，别弄错了。”
见朱红也拿起杯子，林秣连忙提醒她：
“朱老师，您那杯敬大海哥吧，今天幸亏遇到热心的乡亲，第一杯敬乡亲。”
朱红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捧着水杯往吴大海走去：
“哎呀，你看我……大海哥，谢谢您，今天幸亏碰到吴阿姨你们。”
吴大海的眼神飞快的瞟了中年妇女一眼。
“小红敬你，你就接着嘛。”
中年妇女尬笑着说了一句。
今天真是邪了门。
她在车站转悠了好几天，终于钓上一个傻的。
眼瞅着就要得手，买家定金都付了，在家里等着送货上门，谁料半路杀出这两个货。
好！
既然来了，一个也别想跑。
刚进来那女的姿色更好，就是太瘦，一看就不好生养，不一定能卖上高价。
男的一会儿让大海拉到山里，找个山沟子连人带车一扔。这深山老林能吃人，扔进去哪还有命。
屋里床上那个小的，这两天也能出手。
到时候她就拿着钱去南边，找个村子再猫两年，就像尘埃落入大地，雨点落入池塘。
大海么，继续出海挣钱，攒够了钱就给他娶个媳妇。
她自己虽然做的是这种生意，但心里却看不上那些买媳妇的人，大海的媳妇，一定得三媒六聘，正经娶进门，那样才有感情，才是真正的夫妻。
大海虽不是她吴桂女的正经儿子，但她们的感情也不是正经儿子能比的。
见吴大海端着朱红送去的水杯，她的眼珠子眯了眯，脑子飞快的计算着，自己刚才一共倒了四杯水，本来没有大海的份。
朱红把自己那杯给了大海，那么现在就缺了一杯。
“大海，我放了冰糖，你血糖高，少喝点。你招呼客人，我给小红再倒一杯去。”
说着，她又进了屋。
林秣站起来，假装去看院墙边的花盆，里面养着一株仙人掌，叶片密密麻麻。
吴大海警惕的跟过去。
机会这不就来了。
凌玖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那杯跟吴桂女那杯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