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不见我!暖暖说着偏过头去,心中委屈,泪水在眼里打转。
叶皓起身走到她跟前,用手敲了敲她的头:也就你敢这样跟我说话,用膳了吗一起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语调,让她心中那股陌生感一下子就消散了,同时消散的的还有她心中的怨怼。
亲人之间无需多言。
一切似乎变了样,一切又似乎又没变。
她将泪水被收了回去,陪着叶皓坐下用膳,一碟糕点已下肚,此时,她并不饿。
叶皓命众人退下,端起碗就大口用了起来,他见暖暖只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问道:怎么不饿还是不合口味
不饿……
叶皓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问:是嫌弃无酒吧我在这里可再没有了。
暖暖摇摇头:你每日都这样忙吗用膳也没个时辰。
是啊,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哪像你,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暖暖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你监视我,是不是怕我把实情说出来。
叶皓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来见我
你就说是与不是
这个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并非监视你,是真心担忧你的安危,我让你出宫去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将诏书藏了这么久,难免会有疏漏,你走后,我便将后宫彻查了一遍,倒也清理不少细作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明说,还的我那么凶。暖暖说着有些哽咽,回想那日叶皓的冰冷,她依旧觉得心寒。
当时是气你为什么不早说出来,非要把自己逼到疯魔的程度,差点将命都搭进去。
暖暖叹了一口气:我……矫诏欺天……怎么都是一死。
你就这想你就是这样想你哥哥们的有什么事是咱们不能一起解决的叶皓放下碗筷,缓了缓说道:暖暖,我知道,这件事上,你不相信我。我知道你留下遗诏的目的,你是怕我接不下父皇这重担,担不起一国之君的责任,在你心中,三哥才是最好的人选,可你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做
你说过,要为秦羽、为长右山报仇。暖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些事她以前并不记得。
叶皓听完,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是真失忆了,还是装的自己的事什么也不记得,别人的事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暖暖不语,眼神变得黯淡,嘴角微微下垂:哥,我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叶皓长舒一口气,说道:往事不可追,你且只看前路便好。
往事不可追!暖暖点点头,人生大抵都是如此。
叶皓继续说道:还有,你放心,我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天下人失望。
哥,我相信你,我发誓,此事再不提起。暖暖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若违此言死……
叶皓立即将她的手拉下来,说道:何必这样,你就是说了也没有证据。
说完二人会心一笑。
用完了膳,叶皓命人进来收拾,净了手之后,拿出一叠奏折说道:你看,这些都是求婚的奏书,要不要看一看
暖暖接过,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哥,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我要走了。
叶皓疑心她又有什么想不开,皱着眉头问道:走去哪里
天下这么大,我去看一看。暖暖说完,整个人显得轻松了不少。
叶皓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她好好的,怎样都可以,但是他还是担心她的安危: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行
我今天不是来征得你同意的,是来通知你的。
叶皓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调侃道:呵,倒是有公主的派头,将舒雁留下,我便准你离京。
你……哼!暖暖被气到语塞。
叶皓换个了个口气:开玩笑的,梁帝会这样做,但是你哥哥不会,想好去哪里了吗
没有,先跟师姐姐去徽州看看,之后再说。
这师英玉若是男子,我定要治她一个拐带公主的罪。叶皓边思考,边为她规划:去维扬吧,我在那有套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也够你住了,季萧在那边,以后让他跟着你。
好。暖暖怕叶皓反悔,痛快地答应了。
叶皓将一块绸布掀开,里面是一架琴,琴身有烧灼的痕迹,但是已经修补好了。
他坐下弹了半阙曲后停下:修得再好也不如原来的音色。
暖暖迟疑了一下后问道:这是……锦瑟的琴
是,你带走吧,它本就是那里来的。叶皓说罢将琴又盖了起来。
暖暖看着他的失落,劝道:也该放下了。
你不懂……叶皓长舒了一口气:好了,臣工已经在外等候,回去吧,有什么事同韦素讲,我估计不能去送你了。
他唤来韦素,命他将琴包好送平阳公主回去。
他知道,暖暖是要奔赴美好、自由的河山,他的伤感和不舍不能显露出来,他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就这样平平淡淡地道别便是最好的。
离开太极殿,暖暖又去了建章殿,叶均受了寒,有些发热,夏萱服侍他喝了药刚睡下。
暖暖悄悄了看了叶均,又看着疲惫的夏萱,没有说她要离开的事情,只是告诉夏萱她与陛下已经和好了,让夏萱不要担心,并叮嘱夏萱也多休息后,之后便离开了梁宫。
叶皓站在宫墙的角楼上,遥看暖暖的马车离开。
他心中十分惆怅,当年师傅让他下山历练,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秦羽身故、父母双亡、兄弟疏远,妹妹远走,他在这个位置上真的太孤独了。
这一场历练,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桃花又见一年春,二月十三一早,暖暖与师英玉一起出发,她要先徽州替叶皓祭拜师老将军,再转去维扬。
叶皓派了一支队伍护送。
梁京东郊留春亭,韦素对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属下就送到这里,季萧在徽州接应公主,愿公主一路平安。
暖暖没有伤感,因为等着她的是另一处繁华。
韦素辞别公主,看着队伍远去后,正余动身返程,却收到了密报:有人求见陛下,并附信物一件。
信物是南城裕丰铁匠炉上送来的,这铁匠炉是叶皓直辖,非紧急情况不得传递消息。
韦素知此事非同小可,便孤身轻骑进京入宫向叶皓汇报。
叶皓收到密报也甚是惊讶,但看到刻着长风二字的玉牌,立即明白是求见者是何人,于是交代一番,命韦素立即去裕丰铁匠炉交接。
韦素来到铺子里,掌柜说那人孤身一人前来,遮掩得厚实,只说要见主上,未留下任何联络方式,说他明日会再来。
韦素怕错过任何消息,在铺子里等了一个晚上,次日临近午时,那人果然又来了。
铁匠立即将人带到了后院密室内。
韦素见到那人真容后,惊讶不已,陛下当时交代来人或是泽生,不想却是崇宁王本人,他端然施礼道:崇宁王殿下,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随在下来。
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却直奔平阳公主府。
为掩人耳目,他们在角门处停下,侍卫早已清理了周围闲杂人,冷逸尘独自进入,里面自有中官等候,直接引着他行至水榭揽月亭。
叶皓一身深蓝色常服,正站在栏杆旁看着池中之鱼,但见来人戴着笠帽,围着围巾,眼底不禁闪过诧异。
此人这般模样,怎么会是他师弟
他抬手示意左右侍从皆退下,说道:放心,这里没有别人了。
冷逸尘这才摘下斗笠,解开围巾,将真容露出来,他头发干枯、眼中布满血丝、面色蜡黄,下颌的胡茬已有半寸长。
叶皓看了直心酸,当年的翩翩少年竟成了这副模样,他皱眉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冷逸尘欲行叩拜礼:陛下……
叶皓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叫师兄!说完将玉牌还给他。
师兄,多么亲切且遥远的称呼,冷逸尘听了有些惊讶,而后忽觉心中委屈得发酸,将玉牌收了,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师兄……
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连连质问:师兄,为什么不让我来为什么不见我
叶皓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是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我没有保护好叶岚。
之后他便将叶岚归来后的事情全部说出。
只是说到孩子的时候,冷逸尘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地问道:孩子我和叶岚的孩子
不然呢她那时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你……当真不知道叶皓微微蹙眉。
冷逸尘陷入回忆,细算来孩子应是中秋前就怀上了,宫变中叶岚经历的生死之地他未能护在她们身边,宫变后,她们最需要他到时候,他却觉得是她任性而为。
他默默地低下头,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嘴唇微颤,欲言又止,眼神中带上了深深的自责。
看他这个样子,叶皓已了然:我当时只当是她在为你开脱,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就是这样为人丈夫的
冷逸尘:是我忽略了她,是我对不起她,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叶皓站起身来,躲避了他的目光:我也没保护好她,让她置身险地,受了重创,现在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这接二连三的意料之外,让冷逸尘接受不了,他站起身来,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叶皓:不可能……师兄,这不可能,你骗我……她怎会忘了我
带我去见她……求你让我见见她……他双手拉着叶皓的胳膊,跪下身去,话音里已带上了哽咽。
叶皓将他扶起,继续说完了后来的宫变一事:她似乎伤到了头部,只记得自己是平阳公主,叶青。我多次暗示过她,她对你一点印象都没。玄门太一剑法,暖暖用了两次,一招白虹贯日、一招海立云垂,每次都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你可知是何原因
此剑法是招式与心法配合运用,才能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我只教了她招式,还未来得及传授心法。且心法极难,就是师傅也没有掌握全部要领,我也没想到她竟能自己揣摩出来。
所谓心法,即体内气息的运转,稍有差池,便会伤及自身。
叶皓有些理解了:大约是她的心法用得不对,体内气息周转不畅,才遭到了反噬,怪不得,她这头疾不知看了多少郎中,喝了多少药也不见效。他又问道:你为何无事
说来惭愧,自下来长右山,我便没有去深入探究过剑术。
提及长右山,叶皓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长右山师弟报仇。
有过,可是……冷逸尘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