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烟摆摆手,回屋的路上脚步隐有虚浮,竟在微微颤抖。她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毅力走回房,推开门,又合上,她背靠着木门,脱力般滑落。

    白衣如雪,月照清渠。

    当年一场宫变,四王爷的血染红了寒冬的白雪皑皑,明月随之陨落,曾经一段佳话尘封成了密辛,深埋岁月下。时间仍在流走,傅南烟没了娘,留给她的只有一株凤凰木和千百个万人唾弃的故事。

    久而久之成了她心中的隐痛,上辈子她得势后,凡是说过她娘闲话的人都被诛之,下场凄惨,缺胳膊断腿都是常态。

    沈峥知道了,质问她道:“你还要杀多少人。”

    她道:“他们该死。”

    素来没有波澜的脸上出现了愤怒的情绪,“不知者无罪!”

    她只停下描眉的手,凤眸微抬,“你不忍?不忍我杀了那些喜欢背后嚼舌根的陌生人?”

    半晌,沈峥泄力般语气弱了下来,他看着她的目光复杂的让傅南烟看不懂,他道:“阿泱,我不忍的,是你……”

    好疼……

    傅南烟捂着头,痛苦非常。上一世的事折磨着她,重生后但凡她情绪稍有激动便会如此。她咬着牙努力克制,鼻息间略过一丝清香,她微微一怔,停了下来。<script>So68();script>

    脖颈上的金玉露已渗透入肤,仿佛那微凉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伤口处,细细抚慰。她怔住,埋头膝间,久久平静。

    几时沈峥成了她心魔的良药……她竟从未发觉。

    平静的小院碎草窸窣,一下,两下,越来越近,傅南烟警觉,有人!

    绝不是徐婶,徐婶的步伐不会这么快,也不会如此稳重,难道是……

    傅南烟沿着墙走到柴火垛子后屏息,与此同时,门开了。

    她躲的地方是死角,门前的一段距离被柴火遮挡,视线受阻,她只能听到声音,那人手脚动作十分轻,明显目的不纯,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脚步声继续,他向着傅南烟的床榻走去。

    接近榻前,躲在暗处的傅南烟终于看到了人影。

    ——紫衣!

    紫衣背对着她弯腰,将什么东西放在枕头底下,随后便离开,全程动作很快,根本没注意到柴火堆后面还藏了一个人。

    他走后,傅南烟没有立即出来,而是等了一会确认他真的离开了以后才走出,掀开枕头,只见下面赫然藏着一个浅紫色的香囊,香囊左侧有些破损——正是楚云景的。

    看到它的一瞬间,傅南烟心中不知该沉重还是该庆幸。

    沉重的是,上辈子的事果然重演了,她以前被诬陷偷窃的那个香囊就是在她枕下找到的。

    庆幸的是,这辈子她早做了准备,去街上买类似的紫牡丹香囊就是为了事先引起楚云景的注意,他亲眼见过,确认了她身上的香囊不是他的,便能一定程度的减轻自己的嫌疑。

    一股奇特的香味从香囊里飘出,傅南烟微嗅,皱眉。

    果然,会让人上瘾。

    她打开香囊,倒出一些里面的药材用纸包上,收好,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使人

    变得暴戾的东西她上辈子没来得及搞清楚,想必还需要宫里一位先生的帮助……

    “阿泱,你在吗?”

    徐婶回来了,傅南烟把香囊收进怀中,“干娘,怎么了?”

    她手里拿着个小物件,走近了才发现竟是胭脂。傅南烟诧异:“这是?”

    “这是我以前给闺女买的,后来闺女没了就一直放着……哎,干娘没什么好东西,今天看阿泱打扮的这么漂亮,才想起来它,不是什么好东西,阿泱要是嫌弃干娘就拿回去……”

    胭脂不是名贵之物,街头上随处可见的劣质品,可对于傅南烟来说却无比珍重,她垂眸望着,眼眶湿润,刚才从傅池莺和二夫人那受的委屈仿佛烟消云散。

    “干娘,你帮我涂吧。”

    “不不不,干娘手脏。”

    “不脏。”傅南烟抿唇笑:“干娘给我涂上,晚上我一定能表现的更好。”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傅康明为自己的五十大寿很是费心,安排了整整两个月,又是歌舞曲目,又是精品小吃,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绫罗绸缎,大红灯笼,偌大傅府张灯结彩,甚为热闹。<script>So68();script>

    傅池莺站在人群中眺望,远远的看见傅南烟站在连廊一侧,她走了过去,面色十分不好,想必回去被二夫人训斥了一顿,气还没消。

    “让你准备的节目,练了吗?”

    傅南烟一指红木长椅上摆放的琴,“六姐说这个?放心,《半天朱霞》的琴谱我已牢记于心。”

    琴还是傅池莺给的那把琴弦有问题的琴,傅池莺见她没看出琴有瑕疵,便放心下来,似乎很期待一会傅南烟的表演。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着傅南烟在人前出丑,好解她今天下午受的闷气,还有那一巴掌!

    “那就好。”

    身为傅家七女,傅康明的寿宴,傅南烟自然也必须到场。

    座位安排很有讲究,来的多是高官权贵,他们按照位分的高低坐在最前面。楚云景位列第一,而他接下来的座位却是空的,隔了一个坐着徐青萍——当朝左相。

    徐青萍这老头,她可是好久没见到了。

    傅南烟四下寻找了一圈,看不见沈峥的身影,正纳闷着,突然听到一声阴阳怪气。

    “柳姐,你说咱们伺候小姐们就算了,怎么还得给傅小丑准备位置。看她平时蓬头垢面的跟个乞丐一样,谁把她当小姐看啊,她娘都那样了……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活着,我要是她才不出席老爷的寿宴呢,早一头吊死在西院的那棵大树上面了!”

    扶柳环胸,阴阳怪气一笑,“这有的人啊就喜欢自欺欺人,总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哪能看见其实自己就长了个山鸡模样。”

    下人们被逗的前仰后翻,一转身撞见了人,入目浅蓝锦衣,款款腰肢,想必是哪家的千金,忙低身急急道:“奴婢有眼无珠,请小姐恕罪!”

    “不恕。”

    这声音很是熟悉,下人奇怪,抬眼一瞧,小姐眉清目秀,皓齿朱唇,额前刘海自中间斜向两侧,薄厚有度,余下的长发束到一起自肩上垂落,一只银叶钗固定,如锦上添花,配上她精致小巧的五官,显得十分甜美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