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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也不是故意“扯谎”, 因她也没有证据证明, 那个引她来此的内侍一定是寿王的人。她只是出于一种对麻烦的敏锐,本能地躲避。

    但霍宁珘都这样说了,她只能将先前的事如实告之对方。

    霍宁珘听完, 倒不意外,他想起他刚才走进屋时看到陆莳兰垂眸打盹的睡颜, 以对方的容色,会引来男人处心积虑抢夺才是必然,乏人问津才不正常。便道:“那应当是寿王的人。”

    陆莳兰颔首, 微微正色:“下官亦是这样想的, 寿王的确是令人有些困扰。下官是个正常的男人,只喜欢姑娘, 不喜欢男子。”

    霍宁珘闻言, 眼神略显复杂,面上慢慢浮出个戏谑神情, 低头看看她,没说话。过一会儿才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陆莳兰总是警惕着霍宁珘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见对方朋友似的与自己聊天,道:“比如,下官有个通房丫鬟,是性子泼辣, 笑起来颇甜的那种。下官很是喜爱。”

    “哦?你还有通房丫鬟?”霍宁珘眼神幽深而微妙。

    陆莳兰点头:“下官十五岁的时候, 便收了。”

    她的月信正是十五岁来的, 收了阿眸做“通房丫鬟”之后, 许多事掩盖起来都方便些。有大夫将阿眸的月信时间调理至与她一起,每回季嬷嬷熬的给阿眸补血气的汤膳,实则不少都是进了她的肚子。处理起某些东西,也没那么显眼。

    陆莳兰又如男人之间聊天似的,问:“那首辅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霍宁珘倒是不料陆莳兰还会问他,瞥她一眼,只说了三个字:“漂亮的。”

    陆莳兰觉得霍宁珘回答得很敷衍。像华昭郡主就够漂亮了,连她身为女子,也不免多看看,但霍宁珘似乎也没有急着与郡主成亲的意思。

    天色实在不早了,陆莳兰也不能一晚上赖在霍宁珘这里,她估摸着萧慈也该让他的人回去了,便道:“今天又得感谢首辅,下官这就回去了。首辅也早些歇息罢。”

    “好。”霍宁珘便道:“蔺深,送陆御史回晴时馆。”

    蔺深一听这话,就明白这是要让他将人送到住处的意思,答:“是,七爷。”

    蔺深上回指导陆莳兰箭术的时候就发现了,陆御史就是个弱鸡,那力气小得……就跟女子差不多,他家七爷动动手指就能碾死对方,没有任何威胁性。

    何况,陆御史去侯府时也是这样,安静无害地译自己的书,所以他先前就把陆槿若直接丢殿里了。后来才意识到七爷可能会不悦,但幸好,七爷并未因这事责他。

    陆莳兰与蔺深刚走出殿门,竟看到了萧慈,陆莳兰微怔,心里不喜归不喜,还是给对方行礼。

    萧慈看看陆莳兰,没说什么,只是问蔺深:“你们七爷在里边罢?”

    蔺深便答:“在呢,王爷。”

    陆莳兰闻言微诧,她没有想到,原来霍宁珘和萧慈关系这样好。萧慈这样晚来找霍宁珘,蔺深的态度却是习以为常的。

    说起霍宁珘、萧慈和皇帝三人的关系,那是极为微妙。

    一个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一个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

    当初,霍宁珘率领大军一路攻城略地,以所向披靡之势南下,这寿王萧慈当时在福建握着兵,却率先宣告拥立萧冲邺。

    到现在,皇帝没有剪除萧慈,霍宁珘也与萧慈时常来往,三个人可谓是共享荣华。

    朝中便有人私底下在猜测,是因为霍宁珘和萧慈私交不错,萧慈野心又不大,便随着霍宁珘拥立了萧冲邺。这是最和谐的版本。

    但也有人猜测,是霍宁珘担心被皇帝鸟尽弓藏,故意留着萧慈,与萧慈也达成了某种私底下的盟约。毕竟,这自古以来,过河拆桥的事发生得太多。

    还有人猜测,是萧冲邺担心霍宁珘功高震主,为了维系萧氏皇族不被霍姓取代,和萧慈有所谋划,共同牵制霍宁珘。

    至于事实到底是如何,只有这三个人自己知道。

    ***

    萧慈自幼受宠,从小到大浑事多了去,不差这么一次。他咬死不承认借用皇帝之名传了陆莳兰,萧冲邺能拿他怎样?

    不过,他越是这样混账,太后越是放心和纵容。萧慈的名声是坏透了的,只要不觊觎帝位,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随他玩儿去。

    皇帝太后母子平日都管不着他,也让他愈发放肆。

    霍宁珘看着这样晚还蹿过来的萧慈,却是发话了:“旁的人随你,陆槿若那是朝廷命官。”

    萧慈喝了侍女呈上来的清茶,不服气道:“我对陆槿若做什么了?我可没强行沾过他一根头发丝儿。不就是想找他说说话,追求一下?你如今连我追求谁也要管?”

    霍宁珘声音带着讥诮:“你追求陆槿若?莫非你觉得人家会跟你一样喜欢男人?”

    萧慈反问:“你又怎么知道他不喜欢男人?很可能他就喜欢男的,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又道:“再说了,我向来是讲究你情我愿的,你看我什么时候欺男霸女过了?”

    这倒也是,萧慈虽然放浪形骸,但从来都是讲究你情我愿,那些强抢民女民夫的事,他从不做。强迫得来的人,在他看来没意思,他萧慈用得着强迫谁吗?谁不是见识了他的容貌地位和寿王府的富贵,自己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霍宁珘见他油盐不进,渐收了嘴角散漫。

    见霍宁珘这个神色,萧慈也收起了嬉笑,辨了辨,突然诧异道:“我说……你对这陆槿若是尤其照顾啊。你该不会……被哥哥影响,也对男人上心了罢?”

    霍宁珘反问他:“你觉得呢?”

    萧慈干笑两声,他太了解霍宁珘,对方是极难动心的人,当初连那位对他表示好感,都没有触动,更别说对着一个男的。便道:“这样罢,哥哥答应你,我绝不强迫陆御史。但是……如果是他自己喜欢上了我,那我也不能辜负美人心意罢?可好?”

    霍宁珘没再说话,只是慢慢看了萧慈一眼,那眼神,一言难尽,总之囊括起来就一个意思——陆槿若眼瞎了会看上你?

    “喂,你这什么意思……霍老七?”萧慈还要扭着对方评理,却被霍宁珘强行“送客”了。

    ***

    这一晚,陆莳兰锁好门后,就着木桶里的水简单擦洗了身子,睡前她只将束缚着胸脯的绸带解松了些,未敢取下。因着实太累,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她则收工得早,不为别的,因为皇帝派梁同海来找她了。

    梁同海道:“陆大人也不能光顾着做事,都来行宫了,便跑跑马,放松放松。皇上请你过去呢。”

    皇帝有旨,陆莳兰自当遵从。

    陆莳兰来到草甸里,在等着御马司为她挑马的时候,她倒看到了不远处蔺深牵着一匹马,一旁站着华昭郡主。

    陆莳兰认出了那是昨天霍宁珘骑着的马。那匹马着实神骏,高大矫健,通体皮毛黢黑亮泽得像闪着光的缎子,连尾鬃也生得极飘逸。唯独,那左前腿上似有中箭后留下的疤痕,但却也似勋章一般。

    萧檀君平时没法接近霍宁珘,如今在行宫里,大好的机会,她当然要抓住。看到蔺深牵着霍宁珘的马,便先过来等着对方了。

    萧檀君却也不敢摸那匹马,因为这马就跟野性未除似的,强悍嚣张,只对它的主人惟命是从。

    蔺深看到陆莳兰,主动与她打招呼:“陆御史!”

    陆莳兰便也走过去看那马儿,蔺深就对她介绍道:“这是阿苏罗,七爷最喜欢的一匹马,跟七爷上过战场的。”

    那马儿瞥瞥陆莳兰,陆莳兰看阿苏罗的大脑袋突然朝她伸过来,晶亮的圆眼睛盯着自己,实在有些可爱,便伸手想摸一摸它的头。

    萧檀君皱皱眉,飞快道:“陆御史,首辅的马凶得很,你可千万别碰它!”

    陆莳兰被喝得有些尴尬地缩回手,道:“是,郡主。”

    这时,陆莳兰挑中的马也被牵出来了,她便跟着那教她骑术的老师离开。

    她小时候学过骑马,只是谈不上什么骑术可言,纯粹只是会骑在上边,被人牵着走。陆莳兰一路被梁同海领着,到了无人的林深处,便看见等在那里的萧冲邺。

    萧冲邺走过来,亲自牵着陆莳兰那匹马的缰绳,道:“槿若可算来了,朕教你骑马可好?”

    陆莳兰忙道:“这……臣怎敢让皇上亲自教。”

    “就是随意指点指点,槿若心里可不要有负担。”萧冲邺笑了笑,打消她的紧张和顾虑。

    不过,他可不敢坐到陆莳兰身后与她共乘一骑。那样亲密的姿势,他怕自己若是……会吓到对方。现在还不到暴露他真实心意的时候。他现在,是要让陆莳兰与他更加亲厚。

    果然,萧冲邺这样的君子之风远比萧慈那样的得陆莳兰的好感,加之她原本就与萧冲邺是好友,渐渐也放松了,她学骑马倒是比射箭有悟性,按照对方教的,很快便掌握,开始发出阵阵欣喜笑声。

    萧冲邺道:“槿若,前面是宝月海,我们去那边。”

    陆莳兰自然是跟上,两人策马越行越远。

    宝月海的确很美,岸边林木蓊蔚,枝叶繁郁,蓝汪汪的海子在渐昏的天色下如玉般泛着光,风来水皱,如纱似雾。

    岂料,这宝月海在他们来之前,早有人在。

    霍宁珘原是不想搭理华昭郡主,索性连阿苏罗也不骑了,一个人来到宝月海,随意选了棵高大茂盛的树,坐在树上乘凉观水。

    他便看到萧冲邺和陆莳兰下了马,双双朝着宝月海走过来。

    萧冲邺知道霍宁珘惯常爱在东边骑马,因此选了相反的西甸子。自然不会想到霍宁珘也来了西边。

    而霍宁珘在正式领兵之前,就是做斥侯出身。他十四岁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深入敌营做斥侯,入敌国皇宫暗探兼刺杀。

    隐形匿迹,在暗处杀人于无形可谓是霍宁珘的老本行,皇帝又如何发现得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