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一入红楼梦不醒下一句 > 第一章 引子
    隆冬的夜晚早早降临了,草木被遍地霜华剥去了盛装,呜咽的寒风不时拍打着窗户,令卧病在床的贾琮倍添烦恼。<a href="http://www.1kanshu.cc" target="_blank">www.1kanshu.cc</a>一时间头疼、眩晕、恶心诸多病症纷至沓来,吓的贾琮连忙平复了心情,一面掐着穴位止呕,一面慢慢梳理着记忆。

    二十多天前,就在贾家的家塾中,金荣撺掇薛蟠为着秦钟大闹了起来,混乱中一块砚砖正中贾琮后脑,登时送他去阎王那里销了号。而此时贾琮身体里住着一个穿越了二百多年的灵魂,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他极度兴奋地接受了新身份。

    红楼梦,自诞生之日起便在世人心中烙下了深深的烙印,物欲横流的年代里有人甚至发出了“活在金瓶梅,做着红楼梦”的感慨。眼睁睁看着绚丽多姿的红楼群芳一个个香消玉殒却无能为力,成了许多人挥之不去的心结。

    现在终于有机会解开这个心结了,主角光环加金手指,一切还不是手到擒来?之前几个前辈穿越到红楼世界,不仅包圆了群芳,还顺手拐了几个花魁,真真是铁打的腰子,流水的群芳,好肾啊好肾,哇咔咔咔…

    想到主角光环,贾琮不禁有点小郁闷,《穿越指南》如是说

    主角开局真糟糕,废柴孤儿受气包,

    退婚蔑视被围攻,离家跳崖玩自爆。

    一句话,开局不受待见,往后才好装逼打脸不是?

    可贾家的主子们待自己似乎挺好的。刚苏醒那会,老太太亲自过来看视,见自己竟然“失忆了”,顿时泪如雨下,守在床前亲眼看着医生诊脉、施针、开药方,王夫人和薛姨妈也带着薛蟠来到床前赔罪,薛蟠更结结实实地自抽一通耳光,技惊四座。

    呆霸王虽然混不吝,担当还是有的,所以勉强开口说了两句皆大欢喜的话,使得诸人如释重负。老太太一直等到自己喝完了药才肯离开,临走时还吩咐丫鬟婆子们务必小心伺候,又嘱咐凤姐要常来探望,短了什么即刻回我云云。个人估计宝玉也就这待遇了。

    会不会影响光环的加成?嗯,应该不会吧。

    只有邢夫人对自己很冷淡,除了陪老太太来过一次,基本上不闻不问,自己的小命差点没了,可她连表面工作都懒得做,到底是个谀夫自误的妇人啊。

    不对,如果自己没穿越,贾琮实际上已经死了。话说红楼梦从一开始就不断死人,可在前八十回里出生的孩子却只有一个巧姐,纵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败亡的阴云早已弥漫在家族上空。贾敏、冯渊、林如海这几位死得远,干系不大,真正有影响的是贾珠之死,之后是不幸的贾瑞,再往后是秦可卿…

    秦可卿?!

    贾琮觉得小心脏猛地一紧,今天是几号?贾珍那个老忘八得手了吗?秦可卿病了没有?贾瑞呢?他和秦可卿死在一前一后,他还活着吗?一连串问题像是被硬塞进了脑袋里,嘶~!头又疼了,冷静,冷静…

    秦可卿是前八十回里唯一一个死去的正钗,即便如此,也让曹老夫子写的云山雾罩的。唉,还是等凤姐来了再详细问问吧。

    结果一等就是十多天,直到能下床行走了也没见凤姐过来。贾琮只得唤过一个丫鬟询问两府的近况,这些天为了尽快熟悉当下的语言环境,贾琮让丫鬟婆子们没事就同他说话,因为第一次问“今天几号”的时候,小丫鬟一脸茫然的表情着实令他印象深刻。怎么别人穿越谈话交流无障碍,到我这就驴唇不对马嘴了?

    纵然再气不过,可还得用心学习揣摩,不然会被当做神经病的。

    今天没心思抱怨,秦可卿病了,贾瑞也病了,都病的不轻,具体情况丫鬟也打听不到,怎么办?

    贾琮独自坐在书案旁一筹莫展,按照前辈们的经验,给贾珍投毒似乎是不二法门。但问题在于毒药□□他一概不懂,烧玻璃炼钢一律不会,辣椒玉米一样也没带。何况自己被拘在小院子里养病,想出门先得问过教引嬷嬷,还要禀告邢夫人和老太太,三重保险把门,哪也去不了,到现在他甚至连贾珍的面都没见过。

    “三爷,二奶奶看您来了”小丫鬟的声音把贾琮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哎呦喂,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贾琮噌地站起身来,刚出书房,门帘已经开了,只见凤姐头上带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和貂鼠卧兔儿,依旧穿着桃红洒花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罩着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已经快步走了进来。贾琮急忙上前见礼道“二嫂子安好,大冷的天劳烦嫂子过来看望,做弟弟的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凤姐葱白样的手指点了点贾琮的额头,笑道“小鬼头,跟我客套起来了。”说罢细细端详一回,道“不错,气色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贾琮道“我这病亏得有老太太和嫂子照看着,过两天就能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了。”说着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盅,双手捧给凤姐,笑道“嫂子略歇歇再走,这一大家子忙里忙外的,姐姐也该惜养些身子才是。”

    凤姐听了,咯咯笑了起来,等接过茶盅,落了座才说道“倒在我面前弄鬼,分明是有事求我,说吧。”

    贾琮尴尬地笑了笑,也跟着坐下说道“我恍惚听说东府蓉哥媳妇最近身子不大好。”

    凤姐收敛了笑容,问道“你问这事做什么?”

    贾琮忙说道“再没有别的意思,蓉哥媳妇虽不及嫂子行事果断,却也是孝顺和睦,慈爱家人的人,因此想求嫂子跟珍大哥说一声,既然病总不见好,不如先回娘家调养一阵子…”

    话没落音,凤姐“噗嗤”笑出声来“真真是个孩子,她娘家还能比得上东府,再说又不是过端午,大过年的回娘家,也不怕人笑话,”说着就站起身来向外走,“这也是你的好心,等我空闲了再和你珍大哥说。”

    贾琮站在门口看着凤姐离去,只觉得身上一阵无力,托人给秦可卿带话,让她回娘家,依靠娘家人保护,这是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看来凤姐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还有谁能带话呢?

    …………

    却说黄昏时分凤姐来到贾母房中昏定,闲谈中贾母顺带提起贾琮,凤姐道“今儿晌午我才去看过,身子已经见好了,还说过两天就来给老祖宗请安呢,又向我问起蓉哥媳妇的病,哎哟哟,听他说话口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贾母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他是怕蓉哥媳妇因为那件事心里头不受用,想必是长大了,知道和睦家人了,”又回头对琥珀说道“你去琮儿那里传我的话晨昏定省不在这几日,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小小年纪作下个病根可不是玩的。”

    琥珀答应着去了,凤姐奉承道“果然圣明不过老祖宗,我还在纳闷呢。”于是又引着贾母说笑了一回。

    …………

    只因贾母发了话,贾琮越发连院子大门都出不去了,仅仅过了二十余日,被拘约的火星乱迸,好不容易挨到正月底,才以上学为由走出了家门。

    贾家家塾离宁荣街不远,是座三进的四合大院,内院正房里供奉着圣人画像,用以举行典礼仪式之类的,东厢房是经馆,西厢房是蒙馆,后院是小厮们呆的地方,也管着众人的茶饭,年长的仆人则一律在前院等候,无事不得入内院。

    此时贾琮正站在二门下焦急地等待着,绞尽脑汁思索了几天,托秦钟带话几乎成了唯一选择。见秦钟和宝玉肩并肩、笑吟吟地来了,贾琮赶忙迎上去,也顾不得许多客套,开门见山问道“秦兄,听说蓉哥媳妇这阵子身体不大好。”

    秦钟答道“烦劳琮兄惦记,家姊病情暂且无碍。”

    贾琮道“听说这病是思虑太过所致,忧思伤肝,当调畅情志才是。”

    秦钟拱了拱手,淡淡地说道“多谢琮兄,入冬前有位张太医给瞧了,说过了春分便渴望痊愈了。”

    贾琮听出秦钟的口气已略显不耐,但到了这会他怎么可能放弃,于是继续说道“秦兄为何不禀告令尊,接蓉哥媳妇归省几日,对她的病或有裨益。”

    秦钟却不以为然,口气愈发淡漠“不敢烦劳琮兄费心。”

    看着秦钟满脸不屑的样子,贾琮不由得无名火起老子耗死多少脑细胞,你丫的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当即气愤地质问道“秦兄何其寡情至斯耶!”

    秦钟脸涨得通红,大声回应道“琮兄,家姊既已嫁入尊府,生老病死皆由尊府做主,与我秦家何干?”

    宝玉见二人起了争执,忙上前劝解,一边呵斥贾琮“不得无礼”,一边又安抚秦钟“琮弟也是好意,鲸卿莫要同他一般见识。”待秦钟愤愤地走进东厢房,宝玉对贾琮说道“琮弟你少不经事,女儿嫁入夫家,便是夫家的人,有些地方连寿材都一并抬入夫家的,你让蓉哥媳妇这会子往哪里去?”

    贾琮心里犹如爆开一颗苦胆,千算万算,却偏偏没算到现在还是礼教的天下,夫家是秦可卿的“天”,现在“天”在残害她,所以“治得了病,治不了命”,难道她真的没有活路可走了吗?

    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感觉自己和这个世道越来越陌生,连周围的欢声笑语都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学堂里一帮顽童毫不在意贾琮,今天贾代儒没来授课,岂有不痛痛快快聊天的道理?这个问“怎么今儿太爷又没来?”

    那个说“瑞大哥的病又沉了,早先吃了几十斤药下去,也没见个动静,今儿一早我听说太爷上荣府借人参去了。”

    又一个说“如今太爷家里可不止瑞大哥一个病人,前儿太奶奶也病倒了,把太爷急得跟什么似的。”

    内中有个促狭的,学着唱戏的腔调叹息一声“唉,苦~哇~”,顿时惹起一阵哄堂大笑。

    …………

    入夜,贾琮枯坐在书案旁,也不点灯,任凭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中乱跑,秦钟的话狠狠点醒了他,宅斗、宫斗他都有心理准备,可是礼教这座大山让他如何撬得动?一念及此,挫败感似潮水般涌来,仿佛这黑夜把他紧紧裹住,偏偏头痛也来凑热闹,脑袋里像是点着了炸弹,“轰隆”一响,便失去了知觉。

    “…看世兄这脉象左寸关沉涩而数,主脑中淤血尚未散尽;右关沉滑无力,主用脑劳心,忧思气结,心脾两伤。”

    “你只说怕不怕,谁问你脉息呢?”

    贾母焦急的声音把贾琮唤醒,睁开眼睛,只见床边坐满了人,一位老太医拱着手,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兄这病需凝神安志清净调养,不然恐入头风之症。”

    贾母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请到外面开药方吧。”

    老太医躬身去了,见贾琮已经醒来,贾母不由得滚下泪来,哭道“孽障,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为着读书连小命都不顾了,你就算考中了进士,对咱们家又有多大助益?”

    贾琮心里放松下来,老太太只当自己是读书伤了身子,没有怀疑到其他事情上。赶紧诚惶诚恐地说道“孙儿不孝,害老祖宗担心了。”说着酝酿了一下感情,也跟着流下泪来。

    贾母拭去了眼泪,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怕自己是老幺,早晚必定要分家出去的,所以想着给自己寻个出身。”说着贾母看向身边的人,加重了语气“以后你们谁要在我面前说分家的话,我就不依他了。”

    贾琮的眼泪再次涌出,这回是真的感动了。一时间按方煎了药来服下,贾母方才起身离去,临走时又给了两个月禁足令。

    等众人簇拥着贾母离开后,贾琮才慢慢咂摸出滋味来老太太说这话应该不只为他一个人吧,荣府眼下是二房当家,大房那边肯定不甘心,或许明里暗里提过分家的事,索性借着自己这个由头敲打一下,好精明的老太太。

    …………

    堪堪腊尽春回,贾琮照旧被拘在小院子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他可学乖了,尽量平心静气,全靠看书打发时间,偶尔命丫鬟婆子出去打听些消息,勉强了解一点外面的事情。

    这一日,忽然听到两个婆子在闲叙“…那瑞大爷刚死了没多久,他家里的老太太也跟着一病不起,只怕就是这两天的功夫了。”

    “阿弥陀佛,造的什么孽哟…”

    贾琮心里不禁哑然失笑,贾代儒号称当今老儒,这辈子功不成名不就,晚年越发混成鳏夫了,真是失败又讽刺的人生啊。

    贾瑞死了,秦可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