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一个白日做梦的冲头。”
银行柜台里一名女性职员没有回答中年人的问题，而是先朝着旁边的同事笑着说了一句。
瞬间，问认购证的中年人色变，一张脸涨到通红。
因为在申城本地话里，冲头的意思就是傻瓜、傻帽、傻逼。
中年人是一名初中的数学老师。
放后来，申城随便一名老师都不是什么差钱的主，办办补习班、收收补习费，月入两三万不算什么难事。
但在这年头，老师的收入可以说很贫瘠。
谁都想当有钱人，看着周围认识的人一个个下海经商赚的盆钵体满，王老师也是心动不已。
偶然间，他在报纸上看到股票认购证后便产生了兴趣。
老八股在最近疯狂上涨，从结果上来说，只要买了就能赚钱。
不过经过多次上涨，老八股的价格已经涨幅到一个相当高的价格，买着有些不安全。
新股就不同了。
刚上市的新股票都是价格最低的时候，怎么买怎么赚钱。而股票认购证，就是买新股的敲门砖。经过反复测算，也经过反复思想斗争，中年人终于鼓起勇气带着存了二十年的全部家产六千元钱迈进银行储蓄所。
他准备买两百份认购证。
可谁想，刚来就被人浇了一桶冷水。
傻逼、傻帽......
人家银行职员是干嘛的？
是代销认购证的啊。
要是真赚钱，人会骂他傻逼么？
勇气这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很快。
在一双双讥讽的眼神下，王姓老师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腌了。
“同志，股票您听过么，只要买一股就可以发大财的，豫园商城30块上市，现在已经涨到了两千多块了，现在你只要买上一份认购证，如果中了的话就可以买股票了......”
大厅门户，推销员还在口若悬河的跟陶振亮介绍着什么叫做股票认购证。
能够出任银行大堂推销员，那眼光都是不差的。
陶振亮西装革履和腰上的BP机已经彰显了他的身份，脚上的黑皮鞋更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如果有人舍得买认购证，也只可能是陶振亮这种有钱人了。
现在一看陶振亮等人的反应，明显是对股票认购证感兴趣。
他哪还会不热情。
可惜，推销员没法现在陶振亮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陶振亮几次背上倒腾药材，从东北运参到申城一带，再从东南带香叶、金银花到申城、东北。
多年下来，虽然不会说申城话，但还是能听懂一些的。
这么一个老江湖，一听银行柜台那边骂买认购证的人是傻逼，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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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振亮用鹭城话跟沈浪说道。
“大师，这个认购证好像不是很靠谱......”
不靠谱？
沈浪楞了下。
作为一家投资公司的负责人，研究全球所有金融市场的历史轨迹是基本工作。从历史的变动轨迹中找出一个转折点作为参考，为投资策略建立一个相对稳固的盈亏策略和风险处理方案。
国内资本市场的变迁史，沈浪自然也研究过。
认购证在后来被人叫做发财证，那是靠谱的不能再靠谱了。
投资少、回报高、周期短、见效快。
再没有更靠谱的了。
“什么情况？”
“你有没有听到刚才那女的说又来一个冲头？”
“啥意思？”
“骂人的，就是傻逼的意思.......”
陶振亮无语道。
“爹，你不能买那东西啊，都是骗人的。爹、妈，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个败家的东西真把钱偷来买那个骗人的证了......”
还没等沈浪开口，大厅门口就突然涌进来一家子人。
一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年人。
少年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女人脸上挂着泪痕叫喊着。
在女人的哭喊声中，两个老人直接冲到了柜台前的中年人身边，一个在抢皮包，一个直接就踹上了。
“你个小王八蛋，败家的东西、要是能发财还能等着你买？钱呢......”
大厅里乱做一团。
中年人不吭声硬挨了一脚，手里的皮包也被老人抢走了。
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着。
“三十块一份认购证，要是不中签那等于钱就捐给福利会了，就算中签了，也才新股三十股，那这认购证的成本就要摊到中签的股票上了。买十份如果只中一份，那每股就要增加一块钱。怎么算怎么划不来嘛。”
“可不是，认购证一张三十块，一股才一块钱，发行价也才六七块。简直就是抢劫嘛。”
“傻逼才买着东西，银行就会骗钱。”
“你脑子是不是被马给踢了，孩子还要上学，你要是把钱弄没了，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
“赶紧跟我回去，给你媳妇道个歉.......”
“......”
在中年人父母的呵骂声中，中年人低着头走出了银行大厅。
好事者，则在讨论着银行的坑蒙拐骗。
“这银行也是害人啊，一家子过日子，把人钱全骗来买什么股票认购证。缺德啊......”
“就是。这简直是资本主义复辟。净干缺德事。”
“可不是么。辛辛苦苦攒的钱要是一下子没了，那还不得出大事。”
“......”
骂声中，跟陶振亮介绍着的股票推销员早把嘴给闭上了，脑袋，也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坑人。
缺德啊。
“大师、那个...咱们还买不。”
议论声逐渐平复后，陶振亮言不由衷的问了一句。
这一问，沈浪笑了起来。
刚才的议论声中有普通话有申城话，他也听的七七八八。就现在人们对股票认购证的认识，会买才见鬼了。
再看看银行推销员耷拉个脑袋的样子，怕是连他自己都已经放弃了。
“买。为什么不买。”
“可是大家都......”
沈浪将手扬了扬打断了陶振亮嘴里的话，他看着乱哄哄的银行大厅笑着说。
“老陶啊。你上学的时候班上有几个班长？”
陶振亮一呆，不过还是应道。
“一个。”
“那任课老师中，有几个班主任？”
“一个。”
“学校几个校长？”
“也是一个。”
“那镇上有几个书记？”
“......”
“明白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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